大学青年教师非升即走 男教师英年早逝令人唏嘘
僧多粥少的“职称名额”
相比于夏衍,中央民族大学的秦婉感觉幸运多了,她很喜欢自己的研究领域,也顺利加入了大教授团队,基本每年都能拿到一个项目,属于夏衍所说的“有人罩着”的青年讲师。对于何时能升副教授,没有“非升即走”、“末位淘汰”压力的她并不着急。
但副教授对她而言,意味着尊严和荣誉,是对其学术水平的认可。
她说,国内有高校倾向于“选才”而非“育才”、“只愿做拣现成的买珠人,而不愿承担蚌的角色”,让许多青年教师深感“孤立无援”。
“好大学不缺人才,可能对我们这些年轻讲师也并不在意,学校的职称名额饱和了,2009年至今,全校教学科研岗一共才评了两个副教授。”秦婉说,她所在的学校,很多主持国家科研项目,且项目排在全国前列的同事,40多岁了仍是讲师。
虽然秦婉自认与同事相比表现优秀,但名额有限,在晋升副教授的讲师队伍里,她还远远的站在队尾。
同样还有一批不着急的讲师,是像东北农业大学青年讲师李建军这一类,“评副教授我这辈子可能都没希望了,不争了。”
东北农业大学并没有苛刻的晋升机制,“我们这边讲师最多可以当11年,到期也不会解聘,只是转岗到图书馆或者校工会,挺好的。”
李建军说,东北农业大学虽是一所“211”院校,但他所在的专业却有些先天不足,时而传出停招、撤并的流言,“专业不够热门,招生也就不太顺利。”
评副教授要求教师发表一定数量的论文,但李建军说,他所在的人文社科并不容易产生新的学术成果。再加上“边缘专业”的劣势,他索性放弃评副教授,安心做讲师,等时间到了,就转到一个轻松岗位,“等着被讲台抛弃。”
据《中国青年报》报道,为提升大学业绩,2003年北京大学曾引入“非升即走”、“末位淘汰”的制度,增加教师晋升压力。
而当时,北京大学人文社科系反对声非常强烈,认为限时、计量等考核方式不适合人文社科。北京大学教授陈平原也曾在接受学者廉思采访时说,对于文史哲学者来说,40岁才刚刚开始。
“文科出成果很慢,要证明一个人的学术水平,科研数量也只是其中一方面,如果你真的踏实刻苦, 十年磨一剑 ,那么即使论文数量不多,在学界也是有话语权的,也可以拿获奖著作来证明你的能力。”陈武元教授说,学校“副教授”岗位有限,势必会产生筛选机制,但筛选机制不应是僵化刻板的“数个数”。
对于高校到底是当“挑珠人”还是“养蚌者”,陈武元教授也有些无奈:“如果用一万年来办一所一流大学,我们当然可以关上门好好培养一批讲师,把每一个都培养成教授,现在 两个百年 的发展目标已确定。明确的目标、明确的时间节点,只能让教师间产生竞争,最后拼出几个世界一流水平的尖子。”
他坦言,年轻人想要更多的东西,不能等着“你给我”,而应自己付出更多的努力。“不过学校也不是完全不培养讲师,像厦大,每年都把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拨给年轻教师,作为他们自由探索的经费,这个值得学习。”
要教学还是要科研
放弃评副教授的李建军把战略重心转移到教学上。他花大量时间耐心备课,唯恐做得不够好,“有教学型教师,也有教学科研型教师,我喜欢教学生,也能胜任,科研做不了就算了。”
李建军说,他所在的专业教师本就不多,读博士、忙科研,不少人不愿分散精力上课,大部分专业课都由他来负责。
“考研、保研成功的学生比以前多了十几倍,很多都是去了985名校,也算我的一点成绩吧。”李建军将这份工作看得很神圣,他既是教师,又像辅导员,“像双学位报什么、什么时候找工作,甚至听话孝敬父母,我都点醒点醒他们。教书育人,不光授业解惑,更要指明方向。”
如今,执教5年的李建军被认为是全系讲课最好的几位讲师之一。在大多数情况下,他可以轻松自如地掌控自己的课堂,让学生有所收获。
相比起李建军,夏衍与学生们则显得更有距离感,他教课不多,交流更少,“能保证他们顺利毕业就可以。”
夏衍说,自己上大学时有教师任务式教学,照本宣科,内容难以下咽,让他一度对学习失去兴趣,后来留学国外,教授带着学生探索钻研,他才第一次爱上自己的专业。
那段国外留学的经历让他总想着自己当老师时,一定要教好学生,但他很快发现,自己要“教学和科研兼顾是几乎不可能的”,为了完成科研,通过考核,他也开始效仿自己以往最看不起的教学方式。
“不过现在学生也越来越不好 糊弄 了。”秦婉说,课时负担过重,既要备课、讲课,又要忙于科研,自己对教学也是力不从心。
但她觉得,现在名校的学生水平也不低,不少学生会将自己看作“消费者”,通过评教制度给出“用户体验”,从而影响教师的职称评定,而教学监控也越来越规范,“很多学校甚至会全程摄像。”
秦婉现在每周上14节课,为了按质按量地完成教学,科研只能熬夜去做,“现在就是希望开校运动会能冲掉几节课。”
对此,厦门大学教育研究院教授陈武元认为,高校应该给年轻教师更多科研机会,而不是加重教学任务。
“年轻教师讲课很难做到深入浅出,往往照本宣科,再加上着急发论文评职称,上完课就走人了,对学生课业上的帮助很少。”他表示,年轻教师应该多做科研,50岁以上的教师则是把课上好,这才是教师的成长规律。
中科院院士王梓坤在接受《光明日报》采访时也表示,如果不能在职称评审上向青年教师倾斜很多的话,至少也要给他们学习的机会,这就要规定青年教师的年课时量,不能让他们一走上工作岗位就长期超负荷运转,从而失去了学习进修与从事科研的时间。
而对于李建军这类讲课讲得好但科研不达标、因此评不上职称的青年教师们,副研究员冯倬琳建议,在评价教师时应将教学型、科研型、并重型加以区分,“青年教师的发展之路各异,无论是立足教学,还是从事科研,都应激励引导、人尽其才,着力点不同,应该分类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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