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名记忆：螺城围头池 记忆的故乡

　　（三）三孔井旁的嬉闹声

　　从院子通过“门路”上去是下厅堂，是我们吃饭的地方。饭桌旁有一个大搪瓷乌黑的大水缸，我们吃水要到围墙外池岸旁的“三孔井”去挑。记得老母经常提着一大竹篮衣服到井台边洗刷，那里天天都围得满满当当，还有水声、笑声、女人的话语喳喳地响。

　　饭厅左边是厨房，闽南人称为“灶卡”。灶台是红砖垒起来的，有一大一小的锅台，烟囱是长长的倒Y形，炊烟袅袅，饭菜飘香，令人回味。记得那时烧薪柴要到城外买，山里人把薪柴挑到家里，老家人称为“娶草”。

　　老母有着闽南人特有的地道。每年农历十二月二十三是“小年兜”——送灶君，老母都要在灶上方的烟囱中间贴一幅灶君公画像，旁边贴上相传有千年的对联，上联：有德能司火；下联：无私可达天；横批：司命灶君。

　　小时我很喜欢陪老母到东门街道十字口的“南岭桥”，买一张灶君公像，买一对红纸金字的灶君公对联，再到“下井街”去买花生糖、油酥饼、蒜茸枝等供品。买了，我就知道快过年了，小时候最爱过年的热闹。

　　饭厅右边是我的住房，与厨房一样大，两边对称，我们都习惯叫下厢房，闽南也叫护厝。老厝房间都有厚厚的木头门板和30多厘米高的门栏，木门里有一个十字形的木揸插，里头插上，外面就进不了房；出去时，用一条安在门板上的铁链条扣在门框木柱的铁钩上，长长的锁柄串在中间就算锁上。

　　屋顶用大大的木头搭起一个屋梁，主梁是“中脊圆”，还有次主梁，连着主梁与次主梁是一条条厚厚的木板叫“角基”，梁与角基组成木头屋架。屋架上铺着红瓦，瓦片上安上一层半圆形的红瓦柱，瓦柱排成一条一条，一坎一坎，整齐大方，与故宫的绿瓦一样。

　　屋顶主梁像燕子尾巴一样上翘飞翔，闽南人称为“燕尾脊”。老厝里左右都有两个木头做的窗，与房门一个样，总是关不牢，让风吹得蹦蹦响。

　　记得我儿时睡的是一张黑橄榄色的楠木古床，也叫“眠床”，是爷爷辈留传的。床的三面都有屏风，称为“遮风堵”，据说眠床会按遮风堵的数量分为“十八堵与三十二堵”，老家流传这样的谚语：“眠床十八堵，无惊娶无嫫”，说是有了这样的床，就不怕娶不到老婆。其实是有了遮风堵，睡觉就不会掉到地上。

　　（四）存于记忆的美丽

　　露天的天井用大块的红地板砖铺得正正方方，上了两级的青石板台阶，就是厅口。厅口屋顶下架着很多又长又粗的竹竿，用来晾晒衣服。厅口还有好几个铁钩挂得高高，早时没有冰箱，食品与剩菜都放在竹篮里再挂上铁钩，家猫也只能望篮生叹。

　　每逢年兜，老母会在厅口挂很多个加盖的大竹篮筐，装着好吃的家乡菜肴，那种家乡古早味道，想起来很远，但又好像是印记在脑上，一直散发着磨不掉的香……

　　厅口的两侧是主厢房，也是对称的。母亲住在右边的上厢房，一道带有木棂窗的屏风和门把房间隔成内外两个半房，里面是卧房，外面称为“连部”房，放一些桌椅橱箱。房靠内墙还有一扇小门，与我家隔壁的洪氏老厝隔着一条很窄的小巷。打开小门，风会一阵阵地吹进来。夏天时，老母会在那里放一张竹床，躺在风声中睡午觉，那种感觉也令人难忘。

　　厅口进去就是大厅，很大很宽敞，请客可以摆放4个八仙桌。大厅地面的大红砖一尺见方，又光又亮。大厅的双扇木门是刻着各式虫鸟鱼兽的木棂窗，院子有了阳光，木棂窗会透进来一条条斑斓幻变的光芒，光照到厅堂的长案桌上，照到摆在古老八仙桌的香炉上，带来很多奇妙的遐想。

　　每当老人在厅堂为先人作祭祀时，桌上2支长长的蜡烛就会点燃，燃檀香与烧纸钱的味道也很香，也记得听过老人对着厅堂的先人牌位轻声地呼唤着什么，我想，那可能是一种传统的召唤，那声音也是我自孩提一直保留下来的神奇印象。

　　大厅后的小厢房，我们称为“后退间”，堆放杂物与箩筐。记得一次捉迷藏，被藏在箩筐里的大老鼠吓得哇哇大叫，老母赶来拧着我的耳朵下方，边揉边连声念：惊耳子，不惊婴子，惊耳子，不惊婴子，呣歹、呣歹……

　　后退间后是我家后院，仅可五六人围坐，地上铺着小小的红砖。连着后院是一大片长满花草的红壤土场，那里有不少带刺的玫瑰花，还有几株叶子很大的木芙蓉，会开浅红色的花，花很大，像牡丹，犹如“芙蓉国内尽朝晖”的诗画；中间有一株高大的羊蹄甲，开着白花，冬天厚厚的叶子会落下，给人落雨落花随风飘的萧条感；还有很多不知名的植物与花草，漂亮的蝴蝶，夏夜还可以听到蟋蟀的歌唱……

　　后来，这块场地上盖起了一栋两层的花岗岩石头楼房，楼房建得很闽南很粗犷，也用石头凿细做门窗。老家的红砖老厝紧挨着石头楼房，过去连着现在，传统连着时尚。

　　再后来，螺城旧城改造，我们的新房与老厝都被拆征，美丽的学堂、美丽的小巷、美丽的围墙、美丽的古厝、美丽的院子、美丽的花朵，拆得空空荡荡，美丽的纺织娘也不知道搬向何方……

　　螺城围头池，记忆的故乡，乡愁难忘。（原文有删减）

投稿人林世朗（公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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