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西街大学士史继偕:不恋乌纱帽的“奇官”
祠堂屋宇梁架都被熏黑,据说是清代火灾遗留下的痕迹。
其实也不能怪史继偕动不动就起辞职的念头,他所处的那个时代,正是明朝由盛转衰的转折期,从万历中后期开始,内有东林党争、国本之争与万历怠政等重大事件;对外则有万历三大征与后金崛起等军事事件,还先后发生明朝三大案——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各种势力冲突、对抗,不仅大臣卷入,宦官、嫔妃、太子,甚至皇帝都不能幸免。朝堂内外暗流涌动,稍有不慎,随时都会落入别人事先设下的政治圈套之中。权倾一时的“红人”如叶向高、方从哲、刘一燝、韩爌[kuàng]等内阁首辅,对如此复杂的局势同样也无能为力,他们有的下野避祸,有的直接遭受政治迫害,甚难独善其身。史继偕的急流勇退,除了个人性格因素使然外,当然也有时势变幻的因素。但在这些内阁大臣当中,绝没有第二个人像史继偕这么干脆,说不干就不干,乌纱帽一扔桌上,拍拍屁股即刻走人的。
史美衍教授称,史继偕还在担任南京吏部侍郎时,有一次听说有官员告他儿子在海上抢劫,一气之下马上请求辞职,甚至没等万历皇帝同意就动身回泉州老家。结果万历皇帝不信那官员的说辞,差使者去安抚史继偕时,没想到他已经乘船走人了。后来,皇帝花了不少力气才把他又请了回来。
仕途崎岖多次进退
有学者说史继偕是个让人难以捉摸的人,这可能同他的官场经历比较波折有关。
明朝只有六部,分别是吏、户、礼、兵、刑、工。史继偕在朝当官时,除了兵部外,在其余五部都待过,算是一个阅历非常丰富、能力全面的官员。史继偕是在万历壬辰(公元1592年)考中了榜眼,随即获授编修(正七品官)一职。在紧接着的将近十年里,他步步高升,从七品一直提拔到正三品(南京吏部侍郎),后来又署尚书事(正二品),兼户、礼、工三部。这一路走来,史学界对他的评价是“才高政廉,着力清除积弊”。看得出,史继偕对明王朝忠心耿耿,而且也是一位勤勉之人。据《明代三进三退的大学士——史继偕》一文所述,1611年,史继偕在考察都察院的监察工作时,纠正了不少失误。正是因为他严加稽覆弊端,对官员较为严厉,在获得清誉的同时,也为他招来了同僚的忌恨,所以开始有人不断给他“下绊”了。
道光版《晋江县志》 在《卷之三十八·人物志·名臣》中是这样记载史继偕多次进退的事迹的:“以户部主事贺世寿风闻指摘,乞致仕。有旨称其学行,慰留之。会廷推阁员,忌者恐资次及继偕,故先发阻之。虽奉旨慰留,不获安其位,再疏乞归。抵家,再乞辞,并请罢斥。时廷推继偕吏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三辞,不允,始至京视事。命主会试,取庄际昌等三百人。七月,辽阳告急。神宗方深居禁中,一切命将请兵,疏皆不报。继偕累次连月会九卿科道跪请御殿,召廷臣图方略,均不得旨。再疏乞休,移近郊寺,拜疏辞朝,即日南发至浙。邸报升东阁大学士,时神宗已升遐矣。至家疏辞。天启元年六月,差官促就道至京,加太子太保兼文渊阁大学士。而阮大铖、侯震赐等攻击愈力。乞归,至第十八疏乃允其请。加少保,荫子中书舍人……”
据载,史继偕的“相国府”进深五落,前临西街,后至镇抚司巷,东至影剧院,西至究史巷,规模宏大。
现存一些文史资料有更详细的记载称,户部主事贺世寿于1612年首先对史继偕发起攻讦,控告他想谋取辅臣李廷机的权力,并告他儿子在海上抢劫,不过并不成功,皇帝没采信,把已经一怒辞官的史继偕又追了回来;第二次是1618年,金军发动进攻辽阳告急,神宗说自己身体不好不能上朝,史继偕会同大臣们一起跪请皇帝临朝,抓紧搞好军备,结果皇帝不理。1619年,史继偕索性辞官,不顾皇帝挽留启程回家。后来光宗即位,晋升史继偕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又把他请回了京城;第三次是发生在1623年3月,吏部右给事中阮大铖捕风捉影地诬告说:泉州有一钱会是史继偕的儿子在当盟主,应追查严办。史料中,阮的用语极其恶毒。史继偕据理力争,具疏陈辨,并要求派抚按调查核实,熹宗对其好言安慰。但这时阮大铖作为东林党骨干,势力很大,一唱群和,刑科给事中解学龙、御史练国章等都纷纷上书攻击史继偕。史继偕一看这架势不对,就接连上疏请求去职归家。直到写了18封,熹宗才不得不应允,准许他辞职。清代李清馥的《闽中理学渊源考·卷73·文简史联岳先生继偕》称:“(偕)为阮大铖所忌,从中挤之。引年疏十八上,乃得归。”
另外也有文史材料称,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史继偕还有一次“退”的经历。当时他出任会试的考官,与大学士方从哲、户部张问达同为殿试读卷官,推选出晋江人庄际昌为状元。但是庄际昌进呈的卷子上,误将“醪”字写为“膠”字。于是有人借此攻击,认为史继偕偏袒同乡之人,有舞弊嫌疑。实际上,当时殿试读卷官总裁是方从哲,再说状元又是神宗皇帝亲点的,根本容不了史继偕作弊。史继偕受此冤枉,于是向皇帝递上辞呈。
从史继偕的多次进退,以及他既不肯依附东林党,也不肯投靠“浙党”、“楚党”等派别上,不难看出,他是在坚守某种为官的底线。一旦有人要逼他破底线的话,他就不干了!也正是拥有这样的“自觉”,使得史继偕能在混乱的时局之下,保住了自己的清誉。在位时,史继偕还曾参与编撰《神宗显皇帝实录》,据《明实录》载,《神宗显皇帝实录》天启元年(1621年)三月始修,以张惟贤为监修官,叶向高、刘一燝、韩爌、史继偕等为总裁官。1623年,改命顾秉谦、丁绍轼、黄立极、冯铨等为总裁(史继偕此时已递辞呈),崇祯三年(1630年)十一月修成。
1635年,史继偕离世,享年75岁,被朝廷追赠左柱国太师兼太子太师。清·道光《晋江县志·卷68·冢墓志》:“大学士史继偕墓:在四都驷行烛台山。”即,史继偕之墓在晋江磁灶驷行山铺的烛台山上。
爱乡故事仍在民间流传
泉州威远楼,古时亦称“谯楼”,始建年代,众说不一。明天启六年(1626年),泉州知府沈翘楚重修谯楼时,史继偕曾为此楼书写《重修谯楼记》,勒石传世,清道光《晋江县志·卷13·公署志仓厫附·泉州卫指挥使司》收录此文:“郡故有谯楼,相传唐末·闽越·王审知抚有七闽,始开府治。前辟双阙,下累石如城。稍北九十步为应门。应门者,第二门也。历宋、元,因其旧,改谯楼为测漏所。后屡圮屡葺。至正(1341—1368年)年间,乃大新之,而旧志莫考。按陶人欵识,有‘至正元年’字,则建于是年无疑。我朝改郡为卫,正统年毁,撤而新之。而移其址于第二门,则实由正统(1436—1449年)间始……”史学专家认为,此文对于追溯泉州威远楼的历史大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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