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然还给自然 三江源保护难题:濒危动物数量增多致草场破坏

中国青年报   2017-11-01 10:04

  比生态移民更合理的路?

  改变是在黄河源断流一年后开始的。2005年,国务院批准了《青海三江源自然保护区生态保护和建设总体规划》(以下简称《规划》),三江源生态保护和建设一期工程(以下简称一期工程)快速上马。

  一期工程里,除了人工增雨等措施外,对放牧活动的限制成为重中之重。玛多县作为整个三江源地区生态恶化程度最高的区域,也成了禁牧、退牧力度最大的地区。

  按照《规划》,三江源自然保护区内设置了核心区和缓冲区,这两个区域完全禁止人类生产建设活动。原本生活在这两个区域的牧民卖掉自己的牛羊,下山搬到了政府的安置房,成了“生态移民”。

  新的矿藏也不断在玛多被探明。一处黄金储量37吨,白银储量100多吨的金矿已经详勘了10年,但县长利加清楚,那里“一块石头都不能动”。

  那些未被划进核心区和缓冲区的草场,也不再允许无节制地放牧。三江源自然保护区的管理部门根据草场的面积、质量以及地质特征,规定了单位面积草场的最高载畜量。在《规划》里,这项措施被称作“草畜平衡”。措施执行后,曾经拥有160万头牲畜的玛多县,在数年内,牲畜数量降到了如今的13万头。

  工程效果十分显著,扎陵湖、鄂陵湖的水位不断上升,黄河源附近的水电站不得不开闸泄洪。原本已经变成沙土地的草原又重新绿了起来,野生动物开始频繁出现在草原上,甚至有人靠近时,它们不再惊慌逃散。

  与生态环境一起改变的,还有玛多县上万名牧民的生活方式。牧民不再是牧民,他们从不通路、不通电的放牧生活中直接来到城镇。看起来他们拥抱了现代文明,但在以后的生活中,生出了众多让管理者始料未及的问题。

  参与了这项工程的田俊量告诉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一期工程中三江源保护区共有5万多名“生态移民”下山,这些移民到城镇安家后,很多都找不到生活的门路。

  “当地的条件比较差,市场和产业基础是非常单薄的。”田俊量说,“人下来了,但是没有工作机会。”

  “移民”的日常生活主要靠国家补助来维持。

  “每户每年草原奖补、草蓄平衡补助加一起,大概四五万元。”田俊量介绍,比起在山上,牧民的生活质量下降不少。

  这个有着十多年生态保护经验的官员坦言,在三江源管理部门内部,“生态移民”工程被认为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而这次三江源国家公园试点改革启动前,国务院给青海定了三个“不”,其中一个,就是“不搞生态移民”。

  “三江源不像其他地区,比如黄土高原,很多区域已经没有人类生存发展的条件了。三江源的大部分地区仍然可以合理利用,这么多年下来,大自然和当地的牧民已经形成了一种和谐的关系。”田俊量解释,现在三江源的核心区和缓冲区还有6000多名牧民,他们不必下山,“但只能保留口粮畜,不能扩大生产”。

  国家公园试点成立后,改善园区内牧民的生活质量也被写进工作计划。为此,国家公园试点设置了生态保护公益岗位,让牧民做“生态管护员”,领取固定工资。

  在玛多县的黄河源园区,2600多户牧民家庭里,已经有2100人上岗“生态管护员”。按照三江源国家公园的规划,未来几年内,公益岗位将达到户均一人。

  “三江源地区的人口密度很低,要是纯靠技术手段,很难进行很好的生态保护,保护的主体还得靠当地的牧户。”在田俊量看来,公益岗位不仅改善了园区的民生,更重要的是提高了生态保护的覆盖面。

  原本住在扎陵湖旁边的牧民索索,几年前处理掉了自己的60头牛羊。去年,他成了一个全职的生态管护员。现在他手里的马鞭换成了巡护日志,每天的工作就是骑着摩托车到40公里外的扎陵湖边,观察记录草场、水源和动物种群数量等的变化,然后捡起进入视野的每一处垃圾。

  “之前放牧时,每年割羊毛挤羊奶的收入大概两万多块,现在做管护员差不多也是这个数目。”站在海拔4600多米的扎陵湖边,索索迎着寒风说。

  只不过,这些收入放在县城,却要打上不少折扣。田俊量算过一笔账,一户牧民一年要吃4头牛、20多只羊,而这些都不能再像放牧时那样自给自足。

  “在县城,一袋牛粪都要12块钱,这是他们的能源。”田俊量提高音量反问,“一袋牛粪能干什么?只能煮一大锅手抓肉。”

  对索索来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用牺牲的生活质量换来的,是年迈的父母生病时可以随时送进县城的医院,而不是在草原上求医无门;两个孩子也可以上县城的学校,让这家人多出了一分走出高原的可能。

  “现在的大方向是老百姓的房子还是要盖,集中居住之后,教育、医疗都比较好解决。”在田俊量和一些政策制定者看来,这或许是条合适的出路:老人孩子留在城镇的房子里,家里的劳动力可以回到草原继续放牧。

  在长江源园区涉及的治多县,现在全县人口的74%都在县城有房子。这些迁过来的牧民里,三分之一是三江源一期工程时的生态移民,剩下的三分之二是自愿迁到县城的。

  “他们就是老人孩子留守县城,男人女人上山放牧。”田俊量说。

  失去牛羊后,索索很难再回到放牧的生活了。“现在三江源国家公园管理局各类技能培训抓得很紧,都是针对一期工程时的生态移民的。”一位青海当地的官员说。

  “太偏重生态保护,轻视了民生,现在就出现了棘手的问题。”田俊量说这是一期工程留下的经验教训。现在整个三江源国家公园系统内的同仁都已经明白,生态保护不是只解决如何保护的问题,而是如何处理人与环境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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