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琦：孤鸣于乱世的善政良吏

　　

　　卢琦夫人的墓志铭已被收藏于泉港区博物馆    

　　元朝中晚期，吏治腐败，官府横征暴敛，导致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尖锐化，国势处于动荡之中。在泉州惠安峰尾（今属泉港区），却走出了一位“出淤泥而不染”的著名清官——卢琦，他是《元史》“十八良吏”之一，同时也是元末闽中文学四大名士之一，他的别号“圭峰”在今天已成为泉港区一张重要的历史文化名片。

　　  卢夫人墓志铭 体现良好家风

　　今年10月30日，泉州历史名人卢琦文化交流座谈会在泉港区峰尾镇召开。福建省文化厅原副厅长(正厅级巡视员)庄晏成、省文史馆原馆长卢美松，泉港区和峰尾镇的部分领导干部，以及海内外乡贤、文史专家、卢氏宗亲等，出席了此次座谈会。

　　卢琦，字希韩，号圭峰，1306年出生于惠安德音里八都卢厝一个书香世家，至正元年（1341年）通过江浙行省乡试，次年，登陈祖仁榜进士。他在政坛是位良吏，在文苑又是闽中文学名士，《元史》《八闽通志》《泉州府志》《惠安县志》等皆有其传。与会人员认为，对卢琦文化的研究，不仅有利于泉港文化的进一步发展繁荣，也有利于保护地方文化资源，促进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弘扬。会后，圭峰文化研究会成员与卢氏宗亲人士等，前往岩山为“卢琦墓遗址碑”举行了揭碑仪式。

　　据悉，前不久，卢琦之妻陈氏（陈懿）的墓志铭由陈坤娘、卢坤明等人捐献给泉港区博物馆收藏。这块《恭人陈氏圹志》碑引起了泉州地区文史专家们的高度重视。据介绍，《恭人陈氏圹志》碑迄今已有600多年的历史，对于研究卢琦及圭峰文化，乃至于泉州文化都有着非凡的意义。记者发现，碑上记载有陈懿对长子卢杲等的谆谆教诲：“汝祖遗训在家乘，汝父遗绩在国史，汝兄弟勿替引之。”意即要求子孙后代恪守祖训，发扬卢琦精神，以振家声。泉港圭峰文化研究会会长林亚珍和文史学者刘志强表示，这遗训虽只寥寥数语，但震耳发聩，体现了卢氏优秀的传统家风。清·道光《惠安县志》上有卢琦墓志铭的介绍，正好可以与陈懿的墓志铭进行对照，这对于研究卢琦这个历史人物是有帮助的。

　　祀奉“卢大人”的“钱塘庵”较小，并不起眼，乡人时常来此祭拜卢琦。

　　动荡年代

　　    以“稳”赢民心

　　卢琦所处的年代，是个非比寻常的年代，那是元朝的中晚期，也是一个朝代面临更迭的临界期。特别是在他从政的十余年时光里，从全国的形势上看，各地农民起义军不断揭竿而起，形成燎原之火；而从福建地区上看，骇人听闻的“亦思巴奚战乱”祸端初启，并逐步演化为一场持续近十年的血腥军阀混战。在这样一个动荡纷争的年代，卢琦却以他的“稳”，赢得了百姓的心，也拯救了万千黎民。

　　卢琦中进士后，初授将仕郎，不久迁浙江台州录事，因父丧丁忧未赴任。守制期满，改授福建延平知事。元至正十二年（1352年）卢琦出任永春县尹，在这个职位上，卢琦做出了令人刮目相看的几点功绩：

　　第一是“稳经济”。上任之初，恰逢永春因暴雨水发山崩，村舍倒塌，受灾者众多。他关心人民疾苦，立即上疏请求开仓赈贷，以施赈、平粜、放贷等方式，拯救饥民，并均平赋役，减轻钱粮税，豁免铁炉税，停止征收各种附加税，使得百姓能顺利渡过难关。

　　第二是“稳民心”。卢琦一方面下乡劝农，一方面力清积案，使众多悬案得以公允决断，开释民众心头之结。他还修缮校舍，增加学田，延聘邑中儒者当教授，使“阖邑明人伦，知廉耻，保信义，持忠孝。官曹事少，学风翕然，教化大行”。

　　第三是“稳灾情”。据《泉州府志》记载，至正十四年（1354年），泉州大旱，“种不入土，民相食”。灾情最严重的晋江、南安、惠安三县，田地颗粒无收，以致出现“人相食”的惨剧。饥民们蜂拥而至永春，卢琦想尽办法予以赈济。他号召永春百姓尽可能地接济饥民，并让佛寺设粥棚为饥民提供食物，还派人用船只收纳被遗弃的幼儿，“所全活者不可胜计”。由于永春境内“道无饿殍”，全郡百姓对他感激不已，“卢永春”的美名传遍了闽粤之地。

　　四是“稳安全”。卢琦经常出巡郊野，稽查四方安全情况。明代《八闽通志》记载着他的一次奇遇：“仙游盗发，琦立马喻以祸福，寇挽刃槊请缚其酋以自新。”卢琦在邻邑仙游境内遇到盗贼，竟凭口舌晓以利害，使得群贼放弃武器，绑了贼首来献，然后散去。卢琦口才之出众，胆略之卓越，真是令人咋舌。《八闽通志》还载称：“安溪寇来袭永春，琦率乡民大小三十余战，斩获贼众三百余（乾隆《泉州府志·列传》作‘斩获贼众千余’）。时列郡兵起，独琦邑境晏然。”贼寇袭击永春，卢琦率永春吏民经过三十余次战斗，一举击溃贼兵，使得永春境内安定、安全如故。

　　至正十六年（1356年），卢琦调任宁德，永春父老前往福建宣慰司都元帅府乞留不得，乃立庙设生祠奉祀他，并请名士林泉生撰写《永春县知县卢公去思碑》，勒石于郊外，赞颂卢琦功德。

　　圭峰塔是峰尾镇历史名塔

　　  廉洁自律

　　    入选国史列传

　　明·嘉靖《惠安县志》称，卢琦改调宁德县尹后，于至正十九年（1359年），又被擢升为福建行省盐课司提举，分司海口。外商货运都得经他许可，方能交易于全省。嘉靖《惠安县志》载：时泉州港“有蕃商以货得参省，势震中外，胁户部令下四盐场引自为市。琦曰：‘是上亏国课，下毒亭民，吾腕可断，牒不可署。’竟坚卧不顾。”卢琦不惧权贵的形象一下子跃然纸上。至正二十二年（1362年），他被举荐升任温州路平阳州知州，可惜任命书未到时已经病逝，享年56岁。卢琦一生政绩斐然、廉洁自律，明朝宋濂主编的《元史》在“良吏传”中，将卢琦列为元代全国十八良吏之一，这也使卢琦成为泉港唯一一位入选国史列传的历史人物。

　　泉港文史学者黄惠龙、黄建聪告诉记者，卢琦不仅是位良吏，而且还是位文学名家。他在文学方面的造诣，同样值得称道。古代惠安，从北宋太平兴国六年（981年）建县，至《四库全书》编纂前的清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共790年时间内，只有6名惠安人的著作被收入《四库全书》。这6人分别是：元代的卢琦，明代的李恺、王德一、张岳、陈玉辉、黄克晦。卢琦所撰《圭峰集》二卷，被收入《四库全书·集部·别集类》卷一百六十七。《中国文学史》也称卢琦与刘固、方回、张翥四人是元代诗人的代表。卢琦的《游洞岭寺》一律，收入清代张景星主编的《元诗别裁》一书，诗中的“日高花散影，风定竹无声”成为一代名句。《惠安县志》称：“元诗三十大家选，公（卢琦）诗澹远，意境绝高，出三十大家上，盖韦、孟之诗也。”

　　有评论家认为，卢琦的作品有很强的社会性和现实性，对人民的苦难充满忧思与激愤，鞭挞元末的黑暗腐败政治，表达对贪官悍吏的愤恨。卢琦一些诗作还描写了战争的残酷，指出战争给百姓带来的深重灾难，如《有事过居庸关》等诗中的“草根白骨弃不收，冷风悲雨哭山鬼！道旁老翁八十余，短衣白发扶犁锄”、“生者有功佩玉印，死者谁能拈孤魂”等等。泉港文史学者刘琼鑫也表示，卢琦对明代八闽诗坛的影响是深远的，明代“闽中十才子”的诗受他影响颇巨。研究卢琦，有助于研究明代八闽诗风。

　　“卢大人”塑像以“绿脸”形态出现，寄托了民间对卢琦的崇敬之情。

　　 民间出现 “卢大人”信仰

　　纵观元末，由于政治黑暗，奢腐成风，贪官悍吏比比皆是，想要真正挑几位清官出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也正因此，更显出了“良吏”卢琦的难能可贵。虽然无力改变时局，但他在乱世中发出的清冽之音，却是漫漫历史中，最值得收藏的声音之一。

　　在泉港，如今还保留着不少与卢琦有关的遗址、遗迹。记者随圭峰文化研究会的几位成员一起参观了位于峰尾镇诚平村卢厝的卢琦故居。卢琦故居也被称为卢氏宗祠，始建于元至正年间（公元1341—1368年），为三进七间张，硬山式建筑。据刘荣和、刘荣国《往事钩沉话卢家》一文考证：“左右原有书馆、绣楼、厨房、水井，前后有埕地、驿路、花园、轩榭，据其建筑规模形式和造型布局，无疑是卢家生活起居之府第（故居）。”不过，如今的前埕长满荒草，书馆、绣楼、花园等建筑物早已湮没无踪。

　　在离卢厝不远的塔仔澳山上，有一座古塔“圭峰塔”。据说，此塔始建于元朝，明崇祯年间倒塌，清嘉庆三年（1798年）重建至今。塔为方形，三层，葫芦刹石塔。三层之间，开有两门，底下一门有对联“作东南巨镇，起海国文明”，上面一门则在门额处楷书阴刻“圭峰塔”三字。该塔建于海滨的制高处，客观上成为一座天然的航标。传说，古时卢琦在家中读书时，此塔借着月光，正好倒影在他的堂前。皎洁月光，雄浑塔影，一道陪着当世才子夜观经书，这是多么令人陶醉的画面！

　　最让人惊奇的遗迹却在峰尾镇庄厝乡内，这里有一座宫庙名曰“钱塘庵”，门口柱联写着“钱塘重光物华天宝日，庵铺盛逢人杰地灵时”，宫庙简陋，看似并无稀奇，但是村民对此宫庙的说法，却让人吃了一惊。原来此宫庙又被唤作“卢大人宫”，里面居中奉祀的“卢大人”正是卢琦。但是宫名为何是“钱塘庵”呢？看守宫庙的老人解释称：“卢大人到温州路（平阳州）赴任，钱塘江正好流经该域，故有此名。”不过，更奇怪的是，“卢大人”的塑像峨宽博带，颌下赤髯飘逸，手中持有笏板，但是脸庞却是碧绿色的。守宫人言称，传说这是因为卢大人刚要赴任，就遇歹人投毒入水井，想要加害城中百姓，卢大人不顾个人安危亲自试毒，不幸中毒身亡，所以塑像以“绿脸”状出现。守宫人表示，他也不知道“卢大人”信仰诞生于何时，只知道“古早时就有了”。

　　虽然守宫人口中的传说与史实不符，但是无人愿意说破。毕竟，“卢大人”信仰是源于民间对卢琦这位历史名人发自内心的一种崇敬之情。

　　刘琼鑫表示，他认为古之清官有三种境界：廉政是最基本的；其次是勤政；最高层次则是善政。“历史上能做到善政的人不多，卢琦却是其中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