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曾出土唐代“开元通宝” 福建铸钱史或因此前移

­　　从古至今，“钱”都是万人迷。

­　　假如你是一枚货币，你会希望自己出现在哪个朝代？本月31日前，“梯航百货万国商——海上丝绸之路货币与贸易展”在泉州海交馆展出，800多件/组货币，时间跨度自商周到民国，讲述了不一般的货币史。不同质地的货币展品，既承载技术与文化，也助益文明的传播与交流，还见证贸易交往的盛景。

­　　假如你是一枚货币，你要不要选择定居在泉州？从泉州北门街出土的带有铜屑的唐代“开元通宝”，到五代十国在泉州铸造的“永隆通宝”；从宋代能够在国外流通的纸币，到明清外来的西方银元，再到近现代烙上浓厚闽南特色的“货币符号”——侨批侨汇……泉州史上的中外货币遗存，不仅串起一个个生动的“海丝”故事，也见证了一条繁忙的海上金融之路。

­　　本期纵深，寻觅一段独特的泉州古代货币记忆，带你了解古泉州在海丝贸易中留下的文化遗产和海丝精神遗产。

­　　泉州 本土铸造

­　　曾出土唐代“开元通宝”

­　　福建铸钱史或因此前移

­　　永隆通宝

­　　出土的永隆通宝钱范

­　　泉州最古老的货币是什么？这无疑是泉州市民来到“海丝货币与贸易展”之后最感兴趣的话题之一。记者发现，泉州出土的古货币，在福建乃至中国铸钱史上都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

­　　据文献记载，福建的铸钱史始于唐会昌五年（845年）。而在泉州北门街，曾出土带着铜屑的“开元通宝”铜钱，钱币专家推断，唐元和六年（811年）泉州升为“上州”后，因朝廷调拨无法满足商贸需求，就向朝廷申请就地铸钱。如推断属实，福建的铸钱史或可向前移一移。而于20世纪七八十年代在泉州承天寺出土的钱范，一度引起中国钱币学界的重视，经证实，泉州为五代十国时期闽国“永隆通宝”铁钱的锻造地，这一发现，填补了中国钱币铸造史的空白。

­　　壹

­　　至汉代仍为原始社会

­　　闽越以物易物无货币

­　　■时间：上古时期至汉代

­　　■主角：无

­　　■特征：以物易物无货币

­　　中国是世界上最早使用货币的国家之一，贝（指海洋生物海螺）币是中国历史上使用最早、时间最长的一种货币。后来，海贝无法满足需求，商朝开始用铜仿制海贝，铜币的出现和使用，使海贝这种自然货币慢慢退出历史舞台。

­　　秦朝统一货币，通行圆形方孔的半两钱，而此时地处东南沿海的闽越，仍处于原始社会，无货币。由福建省钱币学会编著的《福建货币史略》一书阐述，上古时期福建人口稀少，海上交通尚未开通，封闭的地理环境，阻隔福建与中原、江淮的交流联系，经济开发滞后。

­　　西汉初期，生活在福建的闽越人，仍停留在以物易物的原始状态之中。《汉书·景十三王》记载，闽越王与蜀王建互相交易、赠送的布帛丝绸，以及与中原地区稀有的商品交易往来等，基本都属于以物易物或物物等价、不等价交换。彼时，包括闽越人在内的越人，不通过商品贸易就可满足生存需求，无商品交换，也不使用货币。

­　　贰

­　　泉州北门街出土铜钱

­　　为唐代府衙就地铸造

­　　■时间：唐代

­　　■主角：开元通宝

­　　■特征：铜钱，带有铜屑

­　　根据清代道光《重繤福建通志》中《钱法》的记载：福建钱法始于唐会昌五年（845年）。“但从泉州出土的带铜屑的‘开元通宝’铜钱推断，福建铸钱史有可能更早。”钱币专家、福建省钱币学会钱币鉴定组组员、泉州钱币学会顾问谢志雄说，他就珍藏有在泉州出土的、带铜屑的“开元通宝”铜钱。

­　　在谢志雄的记忆里，泉州曾两次出土带铜屑的“开元通宝”铜钱，第一次是1986年他朋友从卖废铜铁的货郎担处购得；第二次是泉州北门街改造时从地下挖出来的，数量颇多，引起围观民众争抢。

­　　“出土带铜屑的铜钱，这在全国也是少见的，它说明这些铜钱不是朝廷调拨的产品，而是泉州本地铸造出来的半成品。”谢志雄分析，唐代泉州已是四大对外通商港口之一，商贸往来对货币需求量很大，朝廷调拨无法满足需求，因此泉州就地锻造“开元通宝”铜钱。“福建丘陵地带山多交通不便，朝廷调拨，山重水隔运输风险很大，而且通过调拨只能解决一时之急，远远不能满足需求，加上唐朝一度闹钱荒，在急需的情况下，就地铸钱是最可行的办法。”

­　　谢志雄介绍，“泉州北门街出土铜钱的地点，恰恰是唐代泉州府衙所在地，同时出土还有铸钱的工具坩埚，相距约100米远，这说明府衙内铸钱是可以肯定的。”他推断，泉州于唐元和六年（811年）升为“上州”，在当时是具有铸造货币权力的，可根据需要向朝廷申请就地铸钱。

­　　叁

­　　承天寺发现闽国铸钱遗址

­　　填补中国钱币铸造史空白

­　　■时间：上古时期至汉代

­　　■主角：无

­　　■特征：以物易物无货币

­　　■时间：五代十国

­　　■主角：永隆通宝

­　　■特征：大铁钱，现市面上难觅

­　　五代十国时期，闽国为地方独立政权，其间，曾铸造有铜钱、铅钱和铁钱，其中的铁钱独具泉州特色。

­　　“泉州是闽王朝政权的重镇，又是闽王王曦铸造‘永隆通宝’的风水宝地。”中国钱币丛书《永隆通宝钱范》如是阐述，该书的主编何逞锋曾是泉州钱币学会第一、二届会长。他介绍，20世纪七八十年代，泉州承天寺南围墙处的龙眼树下，多次出土刻有“永隆通宝”的钱范（古代铸造金属货币的模子），引起中国钱币学界的重视。2000年四五月期间，福建博物院主持考古发掘，出土了不少钱范和烘范炉遗迹及五代瓷片等相关器物，证实该地确是五代闽国“永隆通宝”铸钱遗址。

­　　“‘永隆通宝’铸钱遗址的发现，不仅证实泉州是‘永隆通宝’的铸造地，还填补了中国钱币铸造史的空白。”何逞锋说，“永隆通宝”大铁钱是五代闽国第六任执政者王曦，于永隆四年（942年）八月始铸的年号钱，前后仅铸1年7个月。历代钱币学界论著称，“永隆通宝”钱有铜、铁、铅三种，而常见实物以大铁钱为主。

­　　王曦为何选择在泉州铸造“永隆通宝”大铁钱呢？学者们分析，福州虽为闽国首邑，但往北战事不断，实为前线，而泉州是后方，局势相对稳定；泉州作为闽国中心城市，商品贸易发达，需要的货币量大，铸造货币便于流通，在此铸钱，可节省运送的费用；泉州置场铸造铁钱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南安、安溪、永春有丰富的铁矿，可以就近采矿炼铁以供铸钱之用。

­　　中外 货币遗存

­　　沿着“海上金融之路” 东西方货币安居泉州

­　　咸淳元宝

­　　海上丝绸之路，既是一条贸易之路，也是一条货币交流之路。

­　　宋元时期，刺桐港一跃为“东方第一大港”，“外国商”纷至沓来，使中外货币在泉州交融共存。宋代以来，经海上丝路，大量铜币输出，宋币可谓“四夷通用”；而为了与中国人贸易，海丝沿线国家纷纷模仿铸造中国货币并流通。明朝中后期，西班牙银元等流入中国，外国银元改制而成的装饰品成为当时富贵的象征；清末以来，大量外国银元特别是墨西哥鹰银，跟着侨批侨汇券流入泉州……

­　　壹

­　　宋元时期泉州古船

­　　见证当年货币输出

­　　■时间：宋代、元代

­　　■主角：南宋咸淳元宝、绍定通宝，元代至大通宝

­　　■特征：海丝沿线国家曾大量出土

­　　南宋末期，泉州附近的造船师傅把几枚唐朝、北宋以及南宋的“咸淳元宝”，放到一艘船的孔槽里，这些钱币就此被拼接到船的龙骨。很快的，这艘船从刺桐港开始了前往南洋的商业之旅，然而回航中船不幸沉没在泉州后渚港。1974年，这艘宋代古船重见天日，它不仅承载着海丝贸易繁盛的记忆，同时也是中国铜钱在海外流通的例证。而两枚“咸淳元宝”，也成为古船沉没的上限年代的佐证。

­　　另一艘由泉州制造的、沉没在朝鲜半岛西南部新安海域的元代沉船，船上数量最多的为中国铜钱，重达28吨。铜钱年代包括唐、北宋、南宋、辽、金、西夏、元，最晚为元代“至大通宝”。“清代之前，中国铜钱是日本的主要流通货币，新安沉船中数量巨大的中国铜钱，体现了宋元时期泉州与朝鲜、日本紧密的贸易往来。”泉州海交馆工作人员说。

­　　泉州钱币学会会员曾注明介绍，宋代以来，中国对外贸易以铜币输出最多，由于宋钱币制统一、铜币精良，在国外享有极高信誉，可谓“四夷通用”。许多铸币流到海外，甚至导致中原地区一度“钱荒”。从泉州等各个港口流出的铜钱，除了促进周边地区的经济发展，也对流入国家的货币文化产生影响，东亚、东南亚及南亚诸国不仅用中国货币，而且还仿造中国货币并流通使用，比如高丽、日本、交趾等以铜钱为主币。

­　　“肯尼亚曾出土宋代‘绍定通宝’，这意味着宋代铜币曾外流远至东非。”曾注明说，中国铜币还在印度、伊朗、阿曼、东非沿海出土，其中东非曾出土中国钱币233枚（宋钱占91%）。宋钱在沿线国家的大量出土和传世，也反映了其深得海丝沿途人民的认同与接受。

­　　大量古货币跟随泉州南宋古船出土

­　　贰

­　　明清全球贸易发展迅猛

­　　大量外国银元流入泉州

­　　■时间：明代、清代

­　　■主角：西班牙银元、越南景盛通宝、日本宽永通宝

­　　■特征：铜银均有

­　　明朝，随着大航海时代的到来，全球贸易迅猛发展，明政府在隆庆元年被迫开关，于是大量外国银元随着海上丝路流入中国，这一状态至清朝达到顶峰。

­　　“明朝中后期，西班牙银元是较早流入中国且数量最多的外国银元。”银元携带便利、使用方便，受到中国商人的欢迎，西班牙十字银、地球币、本洋以及鹰洋先后成为当时主要流通币，东南沿海出现银两、铜钱和银元并行流通、三足鼎立的局面。

­　　这段历史可从泉州多次考古发掘得到印证。20世纪70年代以来，南安官桥、南安诗山、惠安城门街、泉州市满江红医院及法石等地，多次出土西班牙银元，铸造时间大多集中在明清时期。

­　　2013年4月，泉州昭惠庙出土数十枚铜钱，其中包括明崇祯年间的越南铜钱“景盛通宝”、清乾隆至嘉庆年间的日本铜钱“宽永通宝”。“宽永通宝”始铸于1626年，前后流通长达240余年，是日本历史上铸量最大、铸期最长、版别最多的一种钱币，同时也是流入我国数量最多的外币之一。“昭惠庙出土的日本、越南古代铜钱，有力见证了明清泉州与海外的金融交流史。”泉州市博物馆馆长陈建中说。

­　　外国钱币流入泉州以后，除了参与货币流通外，部分金属货币进入服饰和装饰品领域而保留下来。“你看，在这枚西班牙银元上加工焊接，可以做成纽扣、银裤带、手链、链坠、头钗……”数十年来，曾注明收藏了为数不少的外国银元装饰品，他说用银元改制的纽扣或装饰品，在当时泉州是身份和富贵的象征，“更有钱的人家还用金币改成装饰品”。

­　　外国钱币制成的首饰

­　　叁

­　　侨批侨汇架起桥梁

­　　墨西哥“鹰银”入泉

­　　■时间：清末至1935年11月

­　　■主角：各国贸易银，墨西哥鹰银最多

­　　■特征：随侨批侨汇券流入泉州

­　　“得接来书，所云一切经已知详矣。……顺付上大洋四十元，到查收家用。”这是一封1931年农历九月从菲律宾马尼拉寄往厦门鼓浪屿的侨批，寄“批”的是晋江吴姓男子，收“批”的是他的原配妻子施氏，一起寄回的还有40元大洋。

­　　“这是海丝遗物，也是一条具有华人特色、由亲情串起来的‘海上金融之路’！”侨批收藏研究学者黄清海介绍，侨批作为世界记忆遗产，是一种信、汇合一的特殊邮传载体，也是人类情感沟通的载体，游子借着侨批与家人联系，把劳务所得汇回国内赡养家人。

­　　墨西哥鹰银

­　　清末至1935年11月币制改革期间，大量外国银元尤其是墨西哥银元（鹰银）随侨批流入泉州。由于外洋货币的流入，东南沿海包括泉州民众使用流通的货币多以银元为主，外国银币被统称为“贸易银”。

­　　“一般认为，明清以来泉州海外贸易衰落，但侨批和侨币则显示这是条从未中断的海上丝路！”黄清海说，侨批侨币的流入，大大丰富了中国的金融货币文化。

­　　泉州钱币学会工作人员张星称，中外货币遗存证明，古泉州开创了一条和平友好的航海贸易之路，一条连接和促进东西方共同繁荣发展的国际海上大通道，一条东西方文明和多元文化包容互鉴的对话交流之路。（记者：张素萍 林志安 王盼琛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