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锯腿自救“英雄”郑艳良:我想活下去!
锯腿自救
锯了腿18个月后,他才起了找媒体的念头,之前他一直在等死
病痛来得突然。2012年春节的大年初六,郑艳良和亲友在打牌,突然右腿开始剧痛起来,“像刀在里面剜”,保定的医院当晚没查出什么问题,让他转到北京301解放军总医院去检查,几个小时内,他已经无法直立行走了。301医院让他先交30万元截肢,但又不能保证手术毫无风险,他交不起这笔钱,返回保定252医院再做检查,有医生告诉他,不动手术,活不过15天,最后他选择“保守治疗”,就是回家躺着吃止痛药。
“他疼得通宵号叫,叫得邻居们都睡不着”。大姐说,他们买好了寿衣,随时准备着送他走。没几天,郑艳良的父亲犯了高血压,住院去了,留下沈忠红通宵陪着丈夫,郑艳良的两条腿渐渐发黑、流脓,身下整日垫着纸尿片,走路得用手搬着腿。
熬到阴历三月二十四,阳历4月14日,郑艳良44岁生日的前一天早上,他看到有蛆从腐烂的腿里爬出来,他觉得恶心,就说了一句:锯了。沈忠红以为他发脾气,躲在外屋没理他,过了十几分钟,郑艳良在里面叫她,“我把腿给锯了”。沈忠红进去,被眼前的场面给吓坏了,不知该怎么办,就把断腿包好放在院子的一口破缸里。
郑艳良还给躺在医院里的父亲打了电话,他说:“把腿给锯了”。
父亲问:“你受得了?”
他答:“受不了也得受”。
他不是唯一一个因为贫穷试图自我医治的人。2011年5月,53岁的进城农民工吴远碧用菜刀剖开腹部,想放出腹部积水。尿毒症患者胡颂文,用厨具自制血透机,自己做血透延续了13年生命。成功或失败,看各人的运气。
郑艳良的运气算好的。他在家用碘伏和纱布敷了几个月的伤口,眼见着伤口渐渐愈合,大妹在北京给他买了轮椅,他让沈忠红推着他,去找村支书、县民政局和省民政局请求救助,2012年秋天,民政局给他办了低保,2013年两会结束后,保定市民政局给他送来5000元,村里关照他别再找人“闹了”,他就再没去求过政府。
“完全没有办法了,才找媒体”,他说。2013年10月,他给河北燕赵都市报打了电话,第二天报社发表了他的故事,第三天,上百家媒体涌向他家,最多时院子外面停了30辆车,外国媒体都找来了,郑艳良说:“这是中国的丑事,我不能接受采访”。
当天下午,村委会把他送进了保定市第二医院,保定市市长和卫生局局长都来探望过他。媒体公布了他的账号,捐款立刻涌来。医院免费给他做了左腿的截肢手术,清理了右腿的伤口。出院后,他一直计划着用社会捐款装副质量好点的假肢,能再站起来,继续工作。没想到2014年春节前两天,血栓又出现了。
想活下去
这次媒体没公布捐款账号,他低声地请求记者能不能帮忙公布一下
北京友谊医院最终诊断他是肾病综合征引发的血栓,他才想起来,7岁到10岁之间,他患有肾炎,经常住院,害得他连小学都没读几天,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什么都不认识。这次抢救过后,医生开出11种药,让他先吃上一年半。他觉得腿还涨得疼,怕医院是担心他没钱,想赶他走,又给记者打电话,让“帮忙和医院说说”。
这种猜忌让医生有些焦虑,主治医生在电话里反复告诉记者,肾脏科的医生和他讲了两个小时,他应该能明白。他的病情,目前就是用药物控制。医生建议他3个月后去复查一次,如果病情恶化,郑艳良可能会出现肾功能衰竭,需要依靠血透生存。
他病倒后,屋里屋外的活,都是沈忠红一个人照料。再次出院的这天下午,沈忠红穿着单薄的衣服,在院子里砸着取暖用的煤块。沈忠红比郑艳良小十几岁,说起当年结婚时,郑艳良瞒着年龄来提亲,她直到婚后才知道真相就哑然失笑。谈到未来,她收敛了笑容说:“一天天过呗”。
整个下午,几个邻居一直坐在郑艳良身边,有个邻居探过头来问记者,“没有媒体和报纸,你看他能活不?”郑艳良随后递过来一份诉状,要求记者关注村里砖场的土地被低价出租的事。
郑艳良曾经在这个砖场打过工,为了改善北京的环境污染,这个砖场几年前就停工了。300多亩地被村委会以300万元的价格出租给商户50年。村民们没有分到租金,又觉得这块地租便宜了,要求追查。镇政府调查后,认为不存在什么问题,但村民们依旧心存疑虑。
“现在不借郑艳良的东风,以后还有人会管吗?”邻居说。郑艳良在一旁点头说,“我半条命的人了,不怕”。等邻居散去,他又担心起未来。这次犯病正好遇上春节,之前采访过他的几百家媒体,只有三四家去了友谊医院,“这次媒体也没公布我的捐款账号,”他低声地请求记者:能不能帮忙公布一下账号?他说,他想活下去。(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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