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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因公务员考试失利抑郁成疯被关进铁笼

2012-09-20 15:26 来源:中国周刊 0

  杨盛敏的一部分旧书,其中有一大半是参加公务员考试的参考书。摄影闫小青。

梦碎村官

  杨盛敏很少到城市去,上大学前他只去过柳州。在南宁上学,他也是第一次融入城市的生活。

  1999年秋天,杨盛敏班里的同学们开始忙着找工作,农学院毕业并不好找工作。农学不是杨盛敏自己当初选的专业,他想学法学却被分配到农学。他也并不想从事农学的工作。

  杨盛敏决定报考公务员,开始买书复习,他一如既往地擅长考试,很轻松就以高分通过了笔试。

  他开始憧憬未来,到司法所工作一个月可以赚一千多块钱,他上学借的钱半年就可以还上了,父母再也不用又要下地干活还得给别人的菜地帮工。之后还能帮家里盖砖房,村里人都陆续住上了砖房,杨盛敏家还在山上的木屋里住着。再过几年,等他在县城扎稳脚跟可以把父母和两个妹妹都接到镇上去住。

  这一切幻想都戛然而止,杨盛敏没有通过面试。他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家人,怕他们失望。他急忙再去找工作,杨盛敏想就找个安稳的工作,可是一直没有找到称心的。

  那段日子,宿舍里就还剩下杨盛敏一个人住着,他晚上常常都焦虑得睡不着觉。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花了十六年的时间读书,毕业竟不能找到一份好工作。他没法跟家里交待。

  杨盛敏一直赖到九月份新生入学才搬出寝室,要回家住,就只能跟家人交待了实情。父亲只是淡淡地说,“没关系的。”母亲却陪儿子一起着急。

  那段日子,杨盛敏开始整晚整晚地失眠,有时还会起来说胡话。全家人看着杨盛敏的状况,心里都很急,大妹出主意,“不如让二哥跟我一样去村里找个工作吧。”

  杨盛敏这一届是三江县最后一年给大学生分配工作,不过不是正式编制的工作,而是三年一签的合同制村官,待遇和正式编制一样。杨盛敏被分配到良口乡寨塘村做村长助理。

  杨盛敏很喜欢村长助理的工作,有三百多号人归他管,还可以经常到乡里去汇报工作,慢慢地情绪稳定了下来,他做村官的三年工资是每月九百多元,他用半年多的时间还清了债务。

  2002年秋天,杨盛敏和妹妹一起攒了八千多块钱给家里在平地盖了一处新砖房。

  以为这样的日子风平浪静,搬进新家那年过完年,杨盛敏和妹妹一起收到通知:村官不延续合同,县里统一组织一次公务员考试,考上了正式入编,考不上就要自己再去找工作。

  这一次考试,杨盛敏和妹妹都落榜了。

  回到村里,杨盛敏总是觉得村里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好像对他很不友好。

  那段时间,杨盛敏动不动就和家人吵架,嘴里喊的是一些家里人都听不懂的话,晚上不睡觉到处走动。

  父母带他到县医院去治病,诊断为轻度精神分裂症,需要用药物控制、静养。杨盛敏吃了三个月的药,病情才恢复正常。

  “如果人生有输赢,我就是输了。”杨盛敏说。

忘不了的公务员梦

  杨盛敏不想输,虽然父母嘴上不说,但他知道父母的失望。从小到大,一直读书,他从没有下地做过重农活,农忙时他总是站在旁边看东西或者做些轻巧的工作。失业在家后,父母开始有意识地教杨盛敏怎么种地。

  “读了一辈子书,真的要去种地了?”杨盛敏不甘心。

  村子里和杨盛敏最要好的朋友吴奇军,一直在广东打工,杨盛敏开始盘算着去广东找一份工作试一试。

  在家静养了一年,2005年过完春节,杨盛敏跟家人说自己要到东莞去,已经找好了一份工作。他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地去东莞的一家玩具厂做办公室助理。

  工作虽然累,经常没日没夜地义务加班,但杨盛敏似乎甘之如饴,他觉得自己还有用。不过因为有过精神疾病史,晚上吵闹的工厂让杨盛敏无法入眠,他经常需要用药入眠。为了证明自己能行,即使日渐消瘦,他也还是坚持了下来。过了试用期,杨盛敏的工资涨到1800多元。

  过段时间,杨盛敏就会给家里打一个电话报平安,母亲一听到儿子的声音就开始哭。“儿啊,有没有坚持吃药啊。坚持不了就回来。”电话那头,杨盛敏总说一切都好,其实也在擦眼泪。

  杨盛敏忘不了公务员的梦,他去东莞人力资源局咨询自己能不能在东莞参加公务员考试。得到的答复是必须是本地户口或者应届生。杨盛敏只好在工厂待下来。2007年,到了合同期该涨工资的时候,工厂里开始找茬了,杨盛敏忍无可忍,辞掉了工作。

  他又待业了。

  他没有回家,而是先去找了大学时的同窗好友,在广西崇左县农业局工作的甘崇琨。他们都是毕业那一年参加公务员考试,甘崇琨考上了。

  两人从没断过电话联系。甘崇琨开着车来接杨盛敏,请他到饭店叫了一桌子的菜。已经结了婚的甘崇琨开始有点发福,公务员当了七年,日子过得很滋润。

  杨盛敏忽然觉得从前一起打篮球的两个好兄弟似乎有了距离。

  回家后,杨盛敏想自己还没到三十五岁,还可以再去考公务员,那才是自己想要的安稳日子。回到家,他把复习申论和行测的书又翻了出来开始复习。

  大妹坚决反对哥哥再去考公务员,“你都因为考试去过一次医院了,还要再去吗?”

  “那你要我回去东莞吗?还是去种地?”

  之后两年,杨盛敏留在家里务农,一有空就拿出书来复习。但是他却没有去报名,大妹告诉他有精神病史是不能考试的。

  杨盛敏没有去确认过,他的精神越来越不正常,因为没有收入,他已经没有钱买控制精神病的奋乃静。

  到2009年春节前,他终于疯了。

  事后过去三年,杨盛敏才说,“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应该做更有用的人,说服不了自己留在家里做没有用的人。”

回归宁静

  杨盛敏似乎彻底平静了,他操着浓浓广西口音的普通话,语速极慢,说到过去,还会时不时地笑自己离谱。

  被关在笼子里第三个月时,他脚上的伤口发炎,高烧不退意识模糊。就在他以为自己就快要死掉的时候,他被救了出来。

  2009年3月,回老家办事的堂哥杨爱权看到杨盛敏的惨况,联系媒体帮忙报道,之后三江县龙泉山医院给杨盛敏提供了免费的治疗。

  捡回一条命的杨盛敏,精神病也被控制住。现在,过着农民的日子。

  他穿着一件白汗衫,左边肩膀处有指头大的小洞;黑裤子肥得像能把他整个人装进去,裤管卷起三折还拖在脚面上,遮住了脚上的拖鞋。唯一和他现在的身份不相称的是他单薄的身体和细腻的皮肤。

  康复之后,杨盛敏被认定为一级残疾人,拿到了残疾人证,再也没办法出去工作。他开始在家里养兔子。

  杨盛敏现在养了80多只兔子,买家都是同村人。兔棚就是杨盛敏用最初卖兔子的钱盖起来的。杨盛敏想盖一个大一点的兔场,可以养上千八百只兔子,白天放养,晚上赶回笼子睡觉,把野生兔子生意做起来。

  三年前的变故,痕迹仍在。撩起裤管,杨盛敏把小腿架在小板凳上,脚踝处因为被铁链铐住而化脓的伤口留下了深深的疤。“一变天,连骨头都痛。我就是认输了,才会重新开始。”

  他抓起一把红薯梗站起来喂给一只胖胖的大白兔,“你知道吗?这个兔笼就是用关我的铁笼改的。我就是属兔子的,像不像是我被关在笼子里?”

  每个月,杨盛敏都要去村卫生所去打针。每天要吃控制精神病的奋乃静。家人最怕杨盛敏的病情反复,再也不让他离开村子一步。

  杨盛敏每天的生活就是照顾兔子,帮家里做做农活。晚上家里人都睡了,他就点起蜡烛开始看书。他喜欢看杂志,每次有人去镇上办事,他就托人带杂志来。

  晚上看书到11点是杨盛敏至今坚持的习惯,只有这一点让他觉得自己还不完全是一个农民。从兔棚往家里回的路上,杨盛敏一直问着北京是个什么样的城市,难不难生活。至今只去过柳州、南宁、怀化、东莞四个城市的杨盛敏似乎还憧憬着大城市的生活。

  回到杨盛敏的家,走进二楼他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写字台,没有其他任何陈设。墙上挂着一个药兜,上面绿色的字写着龙泉山医院,里面装的就是杨盛敏每天要吃的奋乃静。

  写字台边的地上沿着墙放了一长排书,足足堆了一米半,是旧杂志和当初杨盛敏考试时用的参考书。

  杨盛敏翻出自己大学毕业时的照片和几年前班里做的通讯录,班里20个人,每个人的名字后面都有自己的工作单位,杨盛敏的名字在最后一个。

  这个通讯录每过几年就会更新一次,但杨盛敏的名字后面一直都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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