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海街上踏歌行

　　颜长江（晋江安海）

　　鲜花的五月，采莲的端午，海峡西岸的古镇安海迎来“嗦啰嗹”的好时节。我陪同远道而来的朋友访古探幽，在飘拂轻扬的蒸粽香味中，一起感受闽南小城别样的风情。

　　我们漫步在雨雾似烟的三里街上，眼前仿佛是一幕素雅的纱帘，笼住了古韵与新潮汇聚的人文河流。随着一阵阵俚歌的喧闹声掠过我的脑海，那熙来攘往的游客行人撑起的花伞涌动着，宛若是一朵朵的绿荷红花绽放了。街道的两旁红砖列柱，店肆繁殷，窄狭的骑楼连续成遮风避雨的长廊。这种由南洋“五脚架”与闽南“官驿房”合璧的建筑样式，成为市井老街的特色风格。迎龙王的人家都在门前摆上香案桌，还披挂着织锦绣金的桌裙彩，并且供奉花果香烛，以示尊崇诚敬之意。

　　晌午时分，一群锣鼓开道的阵头抬着龙王的塑像绕境而来。我如数家珍地向朋友介绍说：“这就是全国遗韵仅存的安海‘嗦啰嗹’习俗，已然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扩展项目保护名录。”此起彼落的管弦乐奏曲，伴着一人领唱众人和声的歌谣，时而似粗声厉气的海潮泼来，时而像低吟浅唱的江流荡去，恍然覆盖过我们谈话的声音。

　　在行进间表演的采莲程式中，循环往复咏唱着“嗦啰嗹”的衬词，据说是古越人驱瘟祛魅的咒语。这种巫术的传说，我一直认为是古人原始的审美与农耕文明下生活景况的遗风，但今人对弥漫着龙图腾崇拜的意笃心诚，何尚不然呢？我由此深有感慨，这滨海小城历史上是兵家必争之地，明清更迭之际为郑成功反清复明的堡垒，屡受乱世战火的焚毁，生灵涂炭；尤其千百年来安平商人梯航万国，风波灾晦，险象环生。因而这一方百姓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愿望，就会更加强烈。

　　我们驻足观赏之际，迎面踏跳着醉步的粉墨“铺兵”，肩挑着草鞋、猪蹄与尿壶酒，奔前窜后，十分的诙谐风趣。几位头戴红缨笠的舞者，手执一杆采莲旗，冲入店铺里或是厅堂上拂扫醉舞，谓为禳灾纳福。那个男扮女装的“俏花婆”走着科步，惟妙惟肖地吆呼着祝颂辞，馈赠给朝拜龙王的家庭一朵时鲜的香花。而主人也笑吟吟地回送红包礼仪，象征着和谐吉祥、福禄满门……

　　我们一路看来，恰似在“天街小雨润如酥”的诗卷画轴中溜达，真有点流连忘返了。那一群载歌载舞的采莲阵头，一家又一家地撒播着平安的喜悦、迪吉的紫气，渐行渐远。只有古老而神秘的歌声，充满闽南地域原生态的气息，还飘荡在湿漉漉的三里街上：五月初五是龙王生啊啰，嗦啰嗹啊伊都啊啊咧，咧啊去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