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毒杀双胞胎案被爆曾喝农药 或因救助失灵
46岁的武文英出庭，此案目前尚未宣判
核心提示 怀孕那年，河南村妇武文英喝下农药，所幸被抢救过来，几个月后生下了脑瘫的双胞胎儿子。
20年后，46岁的武文英又拿起了农药瓶，但结束的是双胞胎儿子的生命。
村民们以为，脑瘫双胞胎的死，对有4个孩子的武文英是解脱，人们对这件事也一直保守着秘密。可去年底，她却选择自首。上个月，武文英因涉嫌故意杀人在法院受审时，村里3000多人联名为她求情。
背后还有更大的唏嘘：武家家徒四壁，曾试图求助，遭拒;当地媒体三次报道“慈母照顾脑瘫双胞胎”，但河南省残联一个专门的救助项目，却连这对脑瘫儿的信息都不知道。贫穷和无助，最终压垮了母爱。
脑瘫儿要农药 慈母拿来放面前
在河南鹿邑县看守所里，46岁的武文英一头白发。她一直是“知名人物”，周口一家晚报曾3次报道她辛劳照顾两个脑瘫儿子的事迹，还被称为“慈母”。武文英说，只要她活一天，就会照顾他们一天。
去年2月10日早上，她和丈夫高松中又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蜷缩床上的双胞胎儿子被父亲的吼声吓得直哆嗦。
武文英感到疲惫，这时脑瘫的大儿子国辉喊，“妈，给俺一瓶农药。”她望着哥俩，忍着没哭。
中午12点，小女儿和小儿子放学回家，武文英泡了两碗方便面打发他们。而国辉和国增没像往常一样嚷嚷着要吃饭。看着弟弟妹妹走出家门，国辉再次开口，“妈，俺不想拖累你了，让俺喝药吧。”
武文英变得烦躁，拿出个绿瓶子，赌气一样放在他们面前——那是一斤甲拌磷，本是买来喷小麦的。
转身进屋，武文英坐在床边捂脸哭起来。她想和两个儿子一块走，“可两个小的咋办?”
哭了不知多久，邻居老高突然喊，“快去看看你孩子吧。”此时，双胞胎仰着脸瘫在木椅上，嘴唇青紫。
辛苦养育20年 42岁时头发全白
三间低矮的红砖房便是武文英的家。过去的20年，邻居任祖银一进村就能见哥俩面对面瘫软在车里。
老大国辉勉强能说话，老二国增只会“呜拉呜拉”地叫。他们动弹不得，大小便失禁，只有胳膊还听些使唤。
给双胞胎穿衣、喂饭、抱出去晒太阳、洗刷屎尿裤，武文英每天都这么重复着。武文英还经常挎个筐满村子转悠，“像个要饭的”。原来哥俩臀部生出褥疮，化脓流血，她得找玉米秸秆烧剩的灰，做成“灰袋子”垫在哥俩屁股下。
高松中说，20年里，妻子夜里要起来三四次给儿子翻身。双胞胎有130多斤，长得比他爸还高。好几次，武文英抱着儿子到推车上，一屁股摔在地上。
邻居姜巧荣还看到哥俩常“耍脾气”，不管街上叫卖啥，国辉听到就要，不给买就嚷嚷骂脏话。
武文英伤心，村里人和亲戚劝她把两个孩子扔掉，她却不停摇头。曾有人想要一个脑瘫儿去当儿子，以便做生意时减免税款。他提出每月给武文英1000块，但武文英死活说不通，“孩子给虐待了，死了咋办，肯定没我伺候的好。”
42岁时，武文英的头发就全白了，难得闲暇坐在院门口发呆，人叫也不应，甚至出村子会“找不着北”。
专项康复训练 没有惠及这一家
在建筑工地做瓦匠的高松中，每天赚百八十块钱。生下小女儿和小儿子后，贾滩乡政府和方庄大队的人来罚款，高松中手一摊，“你看我家有啥你就拿吧”。
高松中求过政府。十多年前，他去找过村大队两回，“谁也不管，丢人”。
武文英和高松中不知道，三年前，河南省实施贫困残疾儿童抢救性康复项目，计划为贫困脑瘫儿童实施康复训练，国辉、国增兄弟俩在可救助范围之列。此项方案由残联负责，而他们的信息却不在鹿邑县残联的系统中。
鹿邑县残联尹姓工作人员介绍，残联没有从乡或村里接收到信息，“不可能挨家挨户去排查。”贾滩乡民政所工作人员马艳丽介绍，残疾证需要家属提出申请主动办理，否则乡里也不会上报。但文盲的武文英和小学没毕业的丈夫，无从得知。由于高松中“不经心”，双胞胎儿子一直没上户口，低保都没有。
媒体成了求救的唯一希望。记者侯国防记得，2009年，高松中多次打来电话：“帮找找政府，看有没啥救济。”
报道发表后，好心人送来被子、营养品等。镇政府送来轮椅和500元慰问金，两个脑瘫儿每月共60元低保。
丈夫的争吵殴打 最终压垮了她
在警方的审讯中，武文英有一个诉求，“不再跟丈夫生活”。
“他说俩孩子和废人一样，照顾他们干啥?”武文英说，丈夫的话让她寒心。
武文英的姐姐武作荣认为，对感情的绝望，是压垮妹妹的最后一根稻草。
武文英怀双胞胎时，就因为高松中打她而喝农药。最近七八年，争吵愈演愈烈，高松中经常追打到武作荣家。
就在脑瘫哥俩出事前，在武作荣家喝酒的高松中和武文英争吵，高松中之后在路边揪住武文英的头发踩在脚下。
武文英曾多次提出离婚，可想到孩子，她一次次放弃。武文英的身体也在慢慢垮掉。早上腰疼得要拽一把才能起床。堂屋正中靠墙的桌上，武文英供奉着一尊菩萨，每天跪拜烧香。
武文英常对人说“劳碌命、命不好、认命吧”。一次争吵中，高松中摔了菩萨，“菩萨根本保佑不了我们”。
2011年底，武文英见邻居“信主”，请求带她一起“减轻痛苦”，赞美诗、祷告，武文英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她最终选择投案 3000村人帮求情
孩子死的当天，高松中也哭了，后在自家麦地里挖了个坑。
高松中准备把兄弟俩放在睡觉用的木板上简单下葬时，被武文英拦住，她坚持买来寿衣、新被子。那是去年2月10日深夜，高松中用铁锹挖出一米多深的坑，木板上的哥俩还蜷缩着，面对面侧躺着。
对这一事件，村里都一致保持了沉默，很多村民认为，这对武文英来说是个解脱。
武文英的精神越发不好，和丈夫的冲突也没有缓和。 去年12月，武文英独自跑到儿子坟上哭了一个多钟头，之后走进了派出所自首。
“儿子没了，还是挨打，没盼头。”武文英在法庭哭着说。武文英还见到了小儿子和小女儿，她跪下哭着：“能不能等我拉扯大两个小的再来坐牢?”
“我全都认罪，我对不起两个儿。”这个农妇哭着不停点头。而法官却是收到一份5页纸的联名求情信，方庄村书记王洪涛说，这是3000名村民联名的。
今年8月，高松中被以“涉嫌帮助毁灭证据罪”取保候审。目前，武文英正在等待宣判。
□新京报评论
该有的救助为何失灵
资料显示，中国目前有600万名脑瘫患者，每1000个新生儿中就有两个脑瘫患儿。武文英家的双胞胎，正好就是那不幸的2‰。她更大的厄运是：长期的贫穷与无助让她陷入绝望，甚至最终提供了农药。
武文英走到这一步，是一个社会救助体系失灵的悲剧。
武文英家庭非常困难，但却很少得到政府救助。他们曾找过村大队，没人管。三年前的河南省计划为贫困脑瘫儿童实施康复训练，也没帮助他们。救助失灵的原因，既有他们本身没文化，不知道救济渠道，也和救助机制不深入有关。
我们需要看到社会救助体系的不足。对此，政府要承担起责任，积极改进，消除盲区，提高救助效率。同时，也应让各类公益组织充分发育，为它们提供资金、政策等各种支持，弥补政府空白。社会救济有力，人们就不会感到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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